一场寻美的旅行

——谈谈《登泰山记》的教学价值

宁海东

前段时间刚刚结束了全市备课组长的专业培训会，在这个过程组织方针对各个学段专门设计了一场教学设计研磨活动，高中语文分别在高一和高二现行的教材中选一篇课文进行备课，先是个人独立思考备课，然后小组讨论，集中智慧做一个优秀教学设计作为活动成果展示。我是高中语文组组长，在选题的时候跟大家意见不一致，部分老师说选择经典篇目，如《荷塘月色》《故都的秋》或是《师说》等等，但我觉得这些篇目大家都比较熟悉，对这些文本的教学价值也挖掘得比较好，既然是备课组长培训项目，就应该选择有挑战性的篇目进行设计。

于是我就问大家：“你们觉得部编版必修上册第七单元哪一篇课文最难上？”

“感觉姚鼐《登泰山记》最难上，以前的教材也选了这篇课文，但我们一直都是当作自读课文来处理，就让学生简单地翻译一下就算是学习了。”

“这个单元的课文都是经典的课文，或是写景抒情美文，或者写景抒情哲理美文或者山水游记，前几篇都很美，景美、情真、理透，但《登泰山记》我读起来没什么感觉，美文一点都不美，所有这篇文章过去也是不教的。”

“组长你不会选这篇吧。”

“你们猜对了，我就想选这篇，大家可能对这个文本的初步印象都差不多，‘美文不知美在何处’，今天我们就集大家智慧，共同研究这个文本，看看能不能有所突破，能不能从中读出不一样的美来，让我们的学生也能在看似无趣的文字中读出有趣来。”

大家见我如此说，不再提反对意见。

接下来的时间里，大家开始埋头读文本，一字一句地研读文本，圈点勾画，不停地写批注，查资料，构思教学设计。半个小时以后开始分小组讨论。

在我的主导下，大家集中讨论了几个问题。

一是文言文该教什么，除了重点文言字词句式的梳理积累外，还要教什么；二是这篇文本的教学价值在哪里？除了“文言”知识的教学外，我们能挖掘到的文本价值是什么。三是教学目标应该设置什么样的教学活动去推进学习。

关于文言文教什么的问题，第一个问题大家的意见比较一致，学生初学文言文，对重点文言字词、句式的梳理和积累，翻译文段是必要的，也是必须的。但不能仅仅停留在这个层面，其实回想过去的教学实践，我们不少老师在教文言文的时候总是认为学生的基础差，能积累几个字词句式、能基本翻译文本就已经很好，对于文本的其他方面的教学价值就没有再去挖掘。其实在最初的几年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，直到年有一个学生的直言，我才重新思考自己的文言文教学。“老师，难道学习文言文仅仅是翻译吗？如果是翻译，我们自己买一本翻译书看就好了，根本不必要在课堂上这么啰嗦，你不觉得这篇文言文很美吗？虽然很多时候我都不怎么读得懂，但我能感知到它的美，我希望老师除了基本的文言知识外，还能带我们去看到更多的美。”到今天为止，我一直感谢这位学生的直言，它让我开始思考“文言文应该教什么”这个问题。在这个问题上，我比较倾向王荣生教授的观点：文言文要教“三文”，教“文言、文章、文学”，努力做到“言”与“文”的和谐统一。

这就涉及到我们讨论的第二个问题：“这篇文章的教学价值在哪里？”这篇文章首先是一篇文言文，而文言文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“文言”和“文意”的问题。我们认真地研读之后发现在这个文本里涉及到一个重要的文化常识“阴阳”、一组时间词语和一组判断句。通过分类梳理探究，学生比较容易识记掌握。除了文言教学价值外，我们发现这篇文中蕴藏着很好的美学价值，是对学生进行审美教育的一篇好文章。一是文字简练精当，意境优美；二是泰山自然景观，看晚霞、观日出，寥寥几笔，便勾勒出泰山的壮美；三是泰山的人文美，山地上的几座祠、路边几块石碑，见证历史，饱含沧桑，背后是一段段传奇的故事；其中还有作者姚鼐艰苦的登山过程中展现出来的一种生命的热情，也启发了我们去思考探索的意义。在此不禁想起王安石的名言：“而世之奇伟、瑰怪，非常之观，常在于险远，而人之所罕至焉，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。”生命要欣赏到绝美的风景，一定需要超乎寻常的生命热情与意志力。

到此文本的教学价值已经确定，文言知识的积累和对文本美学价值的探讨。如何引导学生去积累和领略，这又涉及到第三个问题：设置怎样的教学环节推进教学。关于文言知识，我的原则是“分类整合梳理，形成知识链条或体系”，坚持“不求面面俱到，但求，一课一得，课课相连，逐个落实”。

为此我们确定两个方向去梳理积累，一是引导学生课前结合导学提示自主梳理知识盲点，做到基本读懂文意。二是课堂上重点落实“阴阳”“晦”“朔”“望”“须臾”“五更”等时间词语，理解和记忆以及梳理文中所有的判断句式，让学生准确翻译五组判断句，然后归纳判断句的特点以及翻译方法。通过这两个步骤，完成对文言知识的学习与巩固。

对于美的探讨，首先是通过画“游踪路线图”，体会作者登山过程的艰辛以及对泰山之美的急切期待。领悟王安石的“而世之奇伟、瑰怪，非常之观，常在于险远，而人之所罕至焉，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”的道理。接着我的团队分享了一个特别好的建议，即设置一个导游带团的现实情景，让学生置身情景去探究美。

假如你是一位导游，你带着一群游客登上了泰山，为了让游客领略泰山的美，你将选择哪一处景点给你的游客进行介绍。注意要结合文本的内容进行解说。

自然景观：看落日；观日出；地理环境

人文景观：祠、碑背后的文化意义

这个问题设计得非常巧妙，可谓是一举三得，一是现实情景，让学生设身处地体验导游这个职业；二是激发学生自主去挖掘文本背后的美。游客不一定都能看到美，如何让你带的游客通过你的介绍感受到美，你得做足功课，文本理解，语言锤炼，角色转换等都得要认真考虑。三是团队合作探究再修改，小组代表发言，充分地锻炼学生的语言表达能力。传统的课堂就是简单地欣赏“如何表现美”或者“美在何处”，教师机械地问，学生被迫式地思考作答。而这个情境式问题充分地激活了学生的热情。

在学生已经领略到了泰山自然与人文之美，感受到巍巍泰山，不仅仅是因为山之美，更因为其背后博大精深、灿若星河的民族文化。我们设置了最后一个任务：探究这篇文章的语言特点，引导学生比较同为古代山水游记的《赤壁赋》，语言的精炼和传神也是一种美，它如一幅山水画，寥寥几笔，意境全出，趣味无穷。

由教学价值的探讨到教学活动的设计与探究，一个比较有分量的教学设计基本完成，最后由我这个“组长”来做最后的文字整理。第二天由我代表高中语文组做教学设计展示，这个教学设计得到与会老师们的一致认可。

设计有了，一切看上去很美好，但在现实的教学实践中会不会如我所愿，是一个值得期待的问题。

11月25、26日，我在自己的两个班级实施这个教学设计，第一课时是文言知识梳理，分类进行，感觉效果还比较好。第二课时集中欣赏“美”。1班的学生基础较为扎实，准备比较充分，因此课堂上呈现了非常好的状态，各组代表展现十八般武艺，带领“游客”欣赏美，从“傍晚看落日”到“清晨观日出”，再到山顶的“祠”、路边的“无字碑”……从自然美到文化美，学生兴致高昂，好不热闹。但在11班因为学生准备不够充分，在课堂上无法按计划推进，两天后即周一才展示他们的合作成果。由于有充分的准备，小组代表在展示时表现出的自信与从容，优美幽默的语言、夸张的动作模拟现实的场景，出乎我的意料，在倾听的过程中，也是一个不断“审美”的过程。

一场寻美的旅程，让我对许多问题又有了一些新的认识。一个人不要故步自封，多听听意见，也许会有惊喜的发现；作为老师，永远不要低估自己的学生，相信他们，放手让他们去做，你也会看到惊喜的。

附：学生的发言稿

（一）

各位游客，经过一路的跋涉，此刻，我们站在山巅，刚才在路上，相信大家已经感觉到泰山上“山多石，少土；石苍黑色，多平方，少圜。少杂树，多松，生石罅”的景观。这是清朝姚鼐对泰山景观的刻画，大家如果刚才没注意观察，现在请随着我手往远处看，你几乎看不见任何一片泥土。你看到的只有无数苍黑色的石头堆叠在天地之间。你看！这些石头棱角分明，线条遒劲有力，仿佛争相竞上，直穿云间。再看那云间的松树长久而孤傲地屹立着，粗壮的树根有力地穿透石头，紧紧咬住青山不肯放松。冰封千里，寂静之间，泰山与雪松，仿佛恣意生长，在亘古流动的白云之间，构成一幅意蕴深远的水墨画。我们此刻是不是感觉置身于画中呢？

（二）

尊敬的各位旅客，大家好！俗话说“有缘千里来相会”，今天很高兴能在泰山为大家服务，我将带领大家领略泰山的壮美风光。一路风雪，历经长途跋涉，我们终于登上了泰山之巅。相信大家在山顶俯瞰，心间便立马感受到了“会当凌绝顶，一览众山小”的豪迈。

众所周知，泰山被誉为“五岳之首”，其景观也奇异秀丽。旭日东升，晚霞夕照，黄河金带，黄海玉盘等诸多令世人叹为观止的奇观层出不穷，皆让无数旅客流连忘返。但于我而言，瑰丽多彩的夕阳在琳琅满目的胜景中一枝独秀。欣赏了一整日泰山雄伟壮观的美景，现在也已迫近黄昏，接下来请各位跟随我的脚步，感受泰山最具魅力的晚霞夕照。毋庸置疑，你们也会沉醉其中。

站在山顶远眺，欲坠的夕阳似一轮硕大的玉盘，喷薄余留的光辉，道道柔和的金光透过叆叇的层云笼罩山野，万里无垠的天穹逐渐织起了斑斓的锦绣。眨眼间，落日把怯红的脸埋入山底，在静谧的幽翠中沉沦，霞光霎时变成了一片火红，空中柔美的色彩撒播在每片云中。时有几只飞鸟略过云心，眼前不禁浮现“落霞与孤鹜齐飞，秋水共长天一色”的景致。波澜壮阔的东海在夕阳的照耀下波光粼粼，灵动的金光在水面跃动。此时汶水与徂徕山也铺满了夕光，宛如一幅风光旖旎的山水画。让我们的心绪随缕缕山风飘扬，痴醉于如梦的霞景中。

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，亲爱的旅客们，今天的泰山之行到此就告一段落了，很荣幸今天与你们共同浏览美景，我们有缘再见。

（三）

尊敬的各位旅客，大家好，古往今来，无数仁人志士将泰山看作精神寄托和生命归宿，相信大家都能背杜甫的“会当凌绝顶，一览众山小”的诗句，也曾畅想过泰山之美景，今天，我们将一登泰山之巅，领略它的雄伟与壮阔。

人们常去泰山看日出，在日观亭感受日出的壮美。但其实泰山冬天的日落之景也别有一番风味。现在正是傍晚时分，非常适合欣赏日落美景。请大家跟着我继续往前走，这登顶的路上还真是令人感到些许神秘，你看雾气弥漫着山路，地面像冰一样滑，台阶据说有五千多级，大家再坚持下，很快就到了！

好，现在我们已经到达山顶，这是欣赏落日的最佳地点，请大家跟着我的视线转向那边远处的那片黑色的高山，你们看，它此时正耸立在我们的对面，而现在也悄悄披着了一件白色的外套，看起来更令人感到静谧和肃穆，大家请仔细看，南面的天空看起来非常的明亮，仿佛那边的太阳还未落山，其实这不是太阳的光线，二是大雪把光反射了出去，光的反射造就了这样壮美的景观。你们再顺着我的手势看，此时的天空又被夕阳染成鲜红的颜色，你看着颜色与清冷恬静的雪景相映成趣，汶水静静地流淌着，徂徕山坐落在这其中，在那半山腰处，云雾弥漫，若隐若现，仿佛一条飘然轻盈的透明丝带，轻轻浮动着令人心旷神怡。宛若一幅美丽独特的深冬日落图。

欣赏这样的图景，真有苏轼所说的“浩浩乎，如冯虚御风，而不知其所矣；飘飘乎，如遗世独立，羽化而登仙”的感觉。美有时只可意会，不可言传，那大家就尽情意会、享受这美丽的时刻吧，也可以拍几张照片留念，在泰山最美的风景留下最美的你。

（四）

各位游客，冒着风雪，我们登上了泰山之巅，你或许留恋着昨日夕阳照城的静谧，漫步古寺的安宁，但今天我带大家欣赏的壮丽日出图，另有一番风味。

大家请把目光随着我的手看向山那边，此时云雾弥漫，望不到尽头，你仿佛腾云驾雾，遨游在仙境，隐隐约约几处黑影，宁静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。你仔细瞧瞧，最底下的云层染上了几分极淡的红晕，耐心一些，太阳在徐徐升起，那红光如涟漪一般漾开，驱散云雾，如同翘首以盼，只为一睹芳容的美人终于揭开面纱，如一条条锦绣的云雾，刹时只薄薄笼在半山，一层一层，轻盈多彩。接下来，请大家回头，身后陪我们欣赏日出的山峰，在晨曦中依旧庄严肃穆，在云海翻滚间色彩鲜明，为这美景折腰。

好了，让我们静下心来，好好欣赏吧。

（五）

尊敬的各位游客，大家好！大家都知道泰山有哪四大奇观吗？想必有些朋友已经知道答案。现在让我们闭上眼睛，在脑海里想象一下，旭日东升，晚霞夕照，黄河金带，云海玉盘。现在让我们来领略一下晚霞夕照之美景。登上泰山时，迷雾重重，静静地听，脚下碎冰咯吱地作响，这时要当心脚下。在极高之巅，我们会莫名感到害怕、惊心，忽地，夕阳闪现，大家是否感受到“晚日照城郭”，青黑的山背着银白的汶水与徂徕山的轮廓，大家可以用身体感受那微凉的风与微暖的夕阳，静静地听那消融的声音、凝结的声音，在静默中隐入黑暗。接下来，让大家自由欣赏吧！

（六）

各位游客，我们冒着大风大雪，终于登上了泰山之巅的日观亭，这里是看日出的最佳地点。也许大家还沉浸在昨晚夕照城郭的静谧与壮美，还留连在漫步古祠，欣赏路边的古碑文化之中。但今天我将带领大家欣赏泰山最具魅力的日出图景，让大家感受泰山的另一种美。请大家把目光随着我的手往远处看，你们看，此时云雾弥漫，看不到边际，我们置身其中，迷雾升腾，仿佛在腾云驾雾，遨游仙境。请大家细看东南方向，是不是隐隐约约有些黑影，这些黑影其实是一座座山峰，在这些小黑影点缀下，如一幅静谧淡雅的山水画。你仔细再往底下看，云层深处不是染上了几分极淡的红晕，大家目光不要转移，很快你就会看到那红光如同涟漪一般漾开，驱散云雾，如同翘首以盼，只为一睹芳容的美人终于揭开了面纱。太阳徐徐升起，色彩鲜明得如同一条条锦绣丝带与云雾交织在一起，笼罩在半山腰上，轻盈多彩。

此时太阳已经升起，光线有些刺眼，请闭上眼睛，静静的回想刚才的场景，静静享受着温暖的阳光。

注：图片均来自学习强国AP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