猴王曾四登泰山而小天下(图片来自网络)
年2月份,天寒地冻,我被派到山东泰山脚下的一个工厂调试设备,这一去断断续续就是几个月,那年刚毕业不久,反正一人吃饱,全家不饿,也正是“世界这么大,我想出去看看”的年龄。
我们办公室里有四个人,每到安排出差时,办公室的老武身体欠佳,总会扶着眼镜说,我还得接小孩,去不了。小张是位小美女,圆嘟嘟的脸,含蓄且腼腆,一说话脸就红,她是负责画图的,很少出差,这时小韩总会说,我去,小韩也是位美女,性格外向,从我第一天踏进车间,就能感受到她扑面而来的热情,不过,每当此时,车间付主任准会说:小韩,捣什么乱?你还有任务呢,让小侯去吧。
第一次接触老外
这家工厂是当地比较有名的民营企业,生产汽车用的铜制水箱,学名叫散热器,老板很有魄力,为了降低成本,改铜制水箱为铝制水箱,特地从英国进口了一套钎焊炉流水线,我还记得那个英国公司的名字,C字打头。钎焊是在高温中进行的,为了避免氧化,他们买了我们生产的一台空气分离设备,并且对氮气的浓度要求很高,要达到99.%,可谓是这个行业里的极限了。
这是我第一次与世界先进工业水平的厂家一起工作,也是第一次面对面接触老外,C公司派了一位年轻的工程师,的个头,瘦瘦的,穿着牛仔裤,上身是皮毛夹克,每天不和我们一起吃饭,吃着特供餐,可乐,面包,汉堡,薯条,现在看来全是垃圾食品,当时我却觉得愤愤然,还特意找厂家理论,为啥要内外有别,区别对待呢?
我和老外配合的不错,混的也很熟,临走时,特意让他站到我们的设备面前翘起大拇指拍了一张宣传照,不过,说实话,当时我们做的活与英国鬼子比,明显比较糙,仪表、开关包括布线都不太讲究,那一段时间,让我大开眼界,比如,第一次见识了美帝产的螺杆式压缩机,像一台卧式的大冰箱,运行起来声音不大,与记忆中跑冒滴漏,噪音很大的活塞式压缩机的印象截然不同,鼓捣了几次,俨然也成专家了,后来调试时,根本不用压缩机厂家来人,我就代劳了。比如第一次看到了笔记本电脑,老外的笔记本电脑通过一根连接线插在机器的控制界面上,所有数据一览无余,各种参数随时能够调整,简直太神奇了,现在我知道那叫Troubleshooting。别说笔记本电脑,那时的台式电脑也才刚刚面世不久,还是WPS和DOS系统风行的时候,Windows还在路上呢。
英国毕竟是工业革命的老家,二十年前,人家还是很先进的,TA能舍得把香港归还给中国?我当时还一直犯嘀咕。
伟人离去
一天早上,我和老外刚刚换好衣服,准备联调,炉子开始加温预热,这时业主负责调试协调的小刘过来拍拍我俩肩膀,说暂停调试,我问为什么,他说不知道,老板让休息一天,我说那我上楼上去问一下吧,爬到三楼时,看到会议室里都是人,人人胸前别着白花,前面电视里正直播着一场追悼会,前前领导人正含着哭腔在那里致悼词,老外问我逝世的是哪位大人物?我说是邓小平,相当于你们的女王或丘吉尔,他说,听说是一位很伟大的人物,我说:yes。
当时我有一个感觉,一个时代结束了,但心中没有恐慌,这或许就是邓时代结束和毛时代结束的区别。原因可能很简单,邓小平让包产到户,自己做自己的主,当然不恐慌了,毛时代一切都取决于集体,全中国似乎只有他老人家一个人操心,他没了,人们自然会感到空落落的,比如像这家民营企业,自己决定更新设备,扩大产能,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,这得是多大级别的官员才能拍板的事情啊!邓小平虽走了,却培养出千千万万个邓小平。
邓公还是没能等到7月1号的那天,了却去香港看一看的夙愿,不过,我已经代表他在泰山脚下与英国鬼子提前交接了,英国工程师临走时赠送给我一支钢笔和一个本。
那一年,我还去了洛阳,在去洛阳的绿皮火车上,我憋了一篇雄文,《论毛泽东》,自我感觉汪洋恣肆,大气磅礴,回到家里在父亲面前显摆,父亲一把将他撕碎了扔在一边,一派胡言,那篇文章自此失传。
要不说少年轻狂,阅人阅世以后,方知历史之复杂,人性之复杂,不只是批判那么简单,还需要敬畏,道理很简单,站着说话总不嫌腰疼。
大个子和小个子
追悼会结束了,从里面走出来两位年轻人,厂长把他们介绍给了我,没想到配合我工作的也是两位刚刚从本地大学毕业的毛头小伙子,一位长得敦敦实实,很像山东人的范,其实是江苏人,也许是山东的煎饼卷大葱有奇效,如果他不开口说话,你绝对以为他是山东人,另一位小伙子是本地人,一口山东话,但个头不高,倒有点像江苏人,如果他不开口说话的话。
这二人站在一起还真有点喜剧色彩。前一位老成持重,负责车间管理,后一位小伙子桀骜不驯,英语不错,山东版英语很带劲,他负责与英国公司接洽,二人都深受老板器重,在厂区旁边的宿舍里都住着单间,里面的设施也都不错。
我和小个子关系不错,可能源于他骨子里那种恃才傲物的不羁与我很投缘吧,大个子呢,总是一本正经的,有点学生会干部的范,很严肃,当时又有了固定女朋友,下班后不带我们玩,所以,我们交集不多,但也有一次难忘的经历,为了买冷冻干燥机,我们一起去了杭州,途中路过他的家乡,不巧,遇到一次车祸,有个三轮车横穿马路,我们的司机紧急刹车,车子一下子转了度,颠簸了几下,还好,竟然站住了,没翻,所幸那时路上的车还比较少,安然无恙,我们几个都惊出了一身冷汗,自此以后,我坐车是必要系安全单的,小心驶的万年船。当天晚上我们就不走了,去了他家,他们家房子足有平米大,装修考究,中午还吃到了美味的刀鱼,据说此刀鱼一年产量只有几百斤,仅限于很窄的长江水域,且很难存活,虽然很小,刺也多,但属于肉入了嘴即化的那种,非常之美味,时至今日,再也没吃到过那么美味的鱼肉了,今天所谓的“刀鱼”与当年的“刀鱼”,不可同日而语啊!
小个子虽其貌不扬,但有才,舞跳得尤其棒,我们俩没事就去附近的露天舞场蹦擦擦,这小子华尔兹和慢四跳的很棒,很受小女生们的欢迎,多高的女生他也敢驾驭,看着他搂着人家女生的屁股,人家女生搂着他的脖子,在舞场里晃来晃去,像一出滑稽剧。
有一次周末无事,我去找他,忘了敲门,直接就进去了,眼前的一幕让我怔住了,小个子光不溜溜的坐在澡盆里洗澡,背对着我,一位妙龄少女正在给他搓背,小个子看见我进来,也不在意,大大方方给我介绍:这是我女朋友,女的倒不好意思了,羞红了脸,扭头就出去了,我看出来了,正是他的舞伴之一。不好意思,坏你们的好事了,我赶忙假模假样的致歉,他摆摆手,倒一点也不在乎,我不让她来,她非要来,没办法,摇摇头,很无奈。人常说,男人不坏,女人不爱,个中道理,只可意会,不可言传,在这个世界上,许多道理,书本里是学不来的,智商易得,情商多半是要靠天赋的。
在我呆的那一个月里,这小子身边美女不断,艳福可谓不浅。
那年年底我辞职去了上海,开始闯荡江湖。后来听说他也离开了泰安,在天津开了一家公司,代理国外一种产品,两年后的一天,他来上海找过我,住在南京西路的国际饭店,我们聊了一晚。
我问他:结婚了吗?他一脸惆怅的说:没有遇到心动的,全是心动我的,说实话,现在早上醒来都不知道旁边躺的是谁,我说,你就拽吧!他说:多了也烦。我说: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啊!他坐在床边,一付落寞的眼神,哎!别提了,真羡慕你啊,找到了令你心动的,好了,不说这些了,咱说点别的吧。
世间事就是如此奇妙,容易得到的往往索然无味,孜孜以求的才令人回味无穷,吃不到葡萄才说葡萄酸,吃到了也就不说啥了。这也符合商业逻辑,大品牌和小品牌的区别在哪里?一是品质,二是形象,三是拥有后的感觉。
前几年,我从旧金山飞北京,飞越白令海峡时,我到舱后休息走动,遇到了美国能源部劳伦斯实验室的熟人,我们前几天刚刚见过,结果在飞机上又见面了,彼此感叹世界实在太小了,她说前舱还坐着一位熟人,带我去打声招呼,昏暗的灯光下我们朝前舱走去,与那位熟人握了握手,寒暄中听到一阵婴儿啼叫,扭头一看,一位熟悉的面孔正抱着婴儿,旁边一位妙龄女子正在张罗着奶瓶准备喂奶,他看了我一眼也怔了一下,短短几秒钟,我们的眼神擦肩而过,我们都不能断定是对方,毕竟一晃已经十几年了。
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,我在等行李,这时一个人拍了我一下后背,我扭头一看,就是他,我笑着说:这是第几个了?他说:第四个。
Tobecontinued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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